【念念有余】

标准化是很重要的生产方式，有助于青铜文明的推广，不至于让器物在传播过程中变化太大。

【资料图】

余胜良

我们在博物馆展厅里看到的大多数青铜器都不一样，体型、大小、重量差异巨大，由此可能会得出这样的判断：每件青铜器都是非标准化产品。其实古人早就开始采用了一套标准化工艺，标准化加上跨文明交流才促使我国青铜文明如此发达。

最近，我参观了深圳的一场青铜展。解说人员称一件青铜器在挖掘现场没有发现盖子，相距遥远的另一件器物外形相似，就拿来试着盖一下，没想到很般配，就仿制了一件盖子。

如果不是工作人员解说，参观者基本上不可能发现这个盖子为仿制品。这是一个鸟型器，盖子面积颇大，从头部到尾部，而且盖子和器物结合的部位，是不规则的圆弧形。即使是能工巧匠模仿，也很难如此严丝合缝。这应该不是巧合。

出现这种情况，说明这两款青铜器采用了统一标准，要么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要么制作者曾经在一个门派学习，才会知晓相同的制作工艺。即使是师出同门，或者同一个人不同时间铸造，也不可能如此相同，大概率是它们在熔铸的时候，都采用了一个规范。这应该就是早期标准化的模具，就跟我们生产月饼一样，模具一样，产品才能一样。

早年间国内一款汽车有仿制海外汽车的嫌疑，就是因为这两款车的车门可以换来用。如果是在独立状态下开发，车门不可能基本相同。

我小时候见到过游走乡间的铝锅铸造者，他们在村子中间支起火来，将铝融化成铝水，另一边则是将沙子翻砂，留出中间的空隙，将铝水倒入，冷却后就成了铝锅。这和青铜器的制作方法一脉相承，都是浇铸。

但和青铜器相比，乡野之间的铝锅铸造要简单得太多了，青铜器的形状要复杂得多，外形加以变化，图案增加，或者工艺创新，都会让工作量成倍数增加。

工匠们制作时不是凭空想象，而是在不断消化吸收各个时期的艺术成果。二里头时期已经有了比较成规模的青铜器，专家们考察，其形制发源于河南龙山文化的陶器。青铜文明借鉴的有山西陶寺的盘内底的蟠龙纹，良渚文化和山东龙山文化玉器中的纹路，二里头青铜器玉器上嵌绿松石的技术，也可能来自大汶口。

相距甚远的两个地方，发现两个基本相同的青铜器，说明两个地域有很强的青铜文明交流。一旦一个青铜器受到欢迎，会很快流转开来，这些样式会成为流传路径的独特标记，比如三星堆那些奇形怪状的青铜器，在考古学者看来都各有师承。

青铜器的流转也要靠人，那时候有很大规模的工匠团队，他们的流动性可能会比较大，受雇于不同地区的富贵人家，将技术带到新的地方。《滥竽充数》记载齐宣王养乐师众多，要300人合奏，这说明众多乐师要按照统一的乐谱去演奏，他们频繁在一起交流学习，随着他们在不同宫廷间流动，会将乐理知识相互传播。孔子喜欢音乐，就交了一些乐师朋友，这些乐师是跨国界交流者，他们通过师承、朋友介绍等方式横向联系，不受国籍羁绊。

青铜器的一大功能是做成乐器，为王侯将相演奏乐器，青铜器制作者和演奏乐器的乐师一样，流动不受国籍羁绊，这些匠人博采众长，推出一个产品后，会引起效仿，这些样式固化下来，才会有可能再创新。标准化是很重要的生产方式，有助于青铜文明的推广，不至于让器物在传播过程中变化太大，而不同区域的横向交流，又让青铜器迅速在华夏地区传播开来。

（作者系证券时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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