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卷4话3节

石壁对面是一片看起来似乎没有尽头的黑暗。

【资料图】

豹头人古音、帕罗王子雷姆斯、其姐《预知者》琳达、以及有塞姆族姑娘苏妮——这四人为了躲避潮水般袭来的蛮族攻势，一路退守到白塔顶部牢房的最后一面墙壁边上，本来已经走投无路。

白塔下早已没有一个存活的守城方士兵，只有他们的累累尸山，俨然一幅末日审判的光景。

突然吞没他们的石壁在惊慌失措的塞姆族面前再次轰然关闭。长相酷似猴子的蛮族们又砸又踹又咒骂，然而石壁纹丝不动。至于突然被吸入墙中消失不见的四人，无论是悲呼还是怒骂，最终都只能束手无策向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不断坠落。

看起来这个洞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只是有一点异常奇怪。刚开始的坠落原本不断加速，却在某个瞬间突然变慢了，一种奇妙的漂浮感包裹了四人——最终他们以勉强不致死的速度在洞底石地板上砸了个叠罗汉。

最最大的幸运是下落的过程中，体重最大的古音正好在最下方。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在最底下被包括古音的三个人总重量这样砸一下，可以想象她们的下场——苏妮⇒一滩酥泥；琳达⇒厚度为零哒；雷姆斯⇒雨田女母其斤。

原本应该受到最大伤害的古音,其千锤百炼的肌肉在撞到地面的瞬间本能以最佳姿态吸收了大量动能，之后又充当肉垫被三位孩子接二连三砸在身上。

坠落的冲击使他们好一段时间里失去了意识，瘫在黑暗的洞底无法动弹。

良久，首先是最底下的古音恢复了意识。他长呼一口气，轻轻推了把躺在胸口的某位女孩的小脑袋。随后另外三人也陆续恢复了意识。

「都没事吧？有没有人受伤？」

这是古音苏醒后说的第一句话。属于豹人独特的沉闷而难以分辨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里引起了瓮声瓮气的奇妙回音。

「没——没事。琳达......」

「我也没事哦。」

雷姆斯和琳达回应古音，然后摸索着拥抱在一起。

「简、简直好像被人戴了眼罩呢。这里真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我们不是还在塔顶的房间里吗......」

「安静。」

古音嗡声嗡气地阻止琳达继续说话。他瞪圆了那双在黑暗中看起来如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豹眼，试图观察四周有没有敌人藏匿在黑暗中。

「我们是从白塔顶牢房的墙壁后面摔下来的。墙壁后面肯定是有暗门，然后有一道竖坑连接到这里。军事堡垒里有暗道，倒没什么奇怪。只不过看这里的情况，我们是不是逃过了一劫还说不好。」

「什么都看不到呢，我觉得非常不安。古音，这里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黑暗中传来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瘴气。我、我有种强烈的感觉，好像我们已经被送到了某种恐怖生物的血盆大口旁边了。」

琳达说话时带着颤音。她的身体也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公主啊，你是《预知者》琳达没错。」

古音回答道。

「你说的没错，从来都没错过。不过唯独这次就算没有你的预知能力，连我都能闻到那些瘴气了。刚才我就一直能闻到一种酸臭腐败的气味，那是活生生的人体慢慢腐烂的气味，比尸体的气味还让人难受。」

「黑伯爵巴侬！」

琳达轻声说道，然后突然好像被吓了一大跳：

「对了！就是这样。」

她突然一拍手说道。

「我和苏妮曾经在塔顶的牢房里遇见过一个可怕的亡灵。那一定就是黑伯爵，他是利用这条通道去收割关在牢房里的活祭品的。所以他才能来的时候和走的时候都悄无声息。」

琳达飞快组织语言，把那个裹着绷带、有着一身行将融化的腐烂黑肉的怪物，出现和消失的过程说了一遍。说完自己吓得一哆嗦：

「要是这么说的话，这条通道是那个怪物专用的，这里应该残留有黑死病的病毒才对——」

「唔。」

古音低声沉吟。他觉得鼻子痒痒的，强壮的身体出于本能的厌恶而微微发抖，恨不得立刻逃出这个地方。但是他忍住了。

「听起来不太对劲啊。伯爵是怎么沿着这个竖坑爬到塔顶的？墙上有绳梯吗？还是凿了抓手的凹坑？听你说他的手上连肉都快没了，真的还有力气爬那么高吗？总觉得越说越搞不明白。」

「对哦——」

琳达也继续思考。

「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当时那个怪物离我和苏妮非常近，都已经稍微碰到我了。但是当怪物突然消失之后，我们俩什么事也没有——皮肤也没有溃烂，也没有因为感染黑死病而变成慢慢腐烂的活死人。」

琳达说到这里，全身剧烈颤抖了一下。

「可是按照巴侬伯爵的说法，他这病是一种烈性传染病，只要稍微碰到一点空气马上就会传播病毒，让附近所有的人都受到感染。」

「确实很奇怪。」

「这里有些非常不妙的东西。」

琳达好像是害怕被潜伏在黑暗中的什么恐怖生物听到一般，压低声音说道。

「这座城里还有没解开的谜团。我能预感到就算没有塞姆族来攻城，这座城堡在不久的将来一样会毁灭。」

「《预知者》琳达啊，有个自称《魔战士》的佣兵，说自己有预知危险的超能力，后来早早的在墙上挖洞越狱了。这小子也说过和你一样的话，他的名字叫伊什特万——你怎么了？」

古音当做笑谈一样提起那位勃拉基亚的佣兵。然而刚说到伊什特万的名字，就感觉到紧贴着自己的琳达，全身好像触电一样剧烈颤抖了一下。

「勃拉基亚的伊什特万，又名《红色佣兵》。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没、没有啊！完全没印象。但是......」

琳达朝古音挨得更近了点儿，像情人一样伸手挽着他强壮的胳膊。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喊出豹头战士的名字时，也产生了一种触电般全身颤栗的感觉，简直像是听到了雅恩纺车在织布的声音。（没有任何超能力的雷姆斯：不闻机杼声，唯闻我叹息）

但是当时的颤栗和刚才听到佣兵名字时的感觉又不太一样。这位受到众神喜爱，拥有与生俱来的神秘感知能力的少女，在听到勃拉基亚的伊什特万这个名字时，内心莫名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不安和恐慌。琳达把古音的胳膊挽得更紧了。只要紧紧依偎着这副温暖而强壮的躯体，就能感觉到某种强而有力的波动向自己身体里流淌，为她带来勇气和安全感。

「琳达，告诉我嘛，你又看.到.什么了？」

黑暗中一直听着二人对话的雷姆斯，似乎有点不开心，便强行加入聊天群。虽然雷姆斯深爱姐姐，也为姐姐感到骄傲。但是每当姐姐不是作为帕罗的圣双子之一，而是沉浸在自身《预知者》的感应中，雷姆斯总是会产生一种不满和寂寞感，好像自己是多余的，姐姐并不需要自己。（阿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雅恩）

「我还感应不清楚，大概是错觉吧。不过——」

琳达将身子贴的离古音和弟弟更近，说道：

「我说，我们要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呢？」

「也对，先碰碰运气吧。」

古音不太痛快地说道，然后站了起来尝试对周围展开探索。虽然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眼前都看不见，但一直呆着不动确实也不是个事儿。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赛姆族姑娘苏妮突然用高亢的声音说起话来。古音更突然地操着同样的语言和苏妮对话，让琳达和雷姆斯吓了2+2大跳。

「古音！原来你不光能听懂塞姆族的话，还会说啊！」

「古音，我越来越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了！」

「先别插嘴，正说要紧事儿呢。」

古音呵斥完，接着开始向两人说明。

「这姑娘说赛姆族人是具有夜视能力的。而我帮过她，你们俩又是她的好朋友。所以她为了救我们愿意去侦查。她说墙上有刻度，好像是配备了升降梯之类的装置。而且这片地方其实没有多大，往深处走才五十步就到墙了。她觉得墙上应该还有暗门。」（豹叔：我的50步还是苏妮的50步？）

「墙对面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东西啊，一个人去太冒险了，苏妮。」

「但是如果我们不采取什么行动，无非也就是一直困在这里。另外苏妮已经过去调查墙壁了。」

古音说道。

「别担心，正好掉下来的时候这把长剑还没弄丢。不管墙对面有什么，只要有这把剑，我就有办法对付。」

「我最担心的是那具会走路的尸体啊。」

琳达有点生气地说道，但正好这时不远处传来了赛姆族姑娘高亢的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苏妮！怎么了！」

琳达有些着急，差点就跑出去了，雷姆斯慌慌张张拽住了她。

「别急，她就是说发现暗门了。」

古音翻译道，并抓着二人的肩膀。

「我们也过去吧。」

「可是黑伯爵——」

雷姆斯话音未落、

「唏——！」

苏妮的惨叫声传来。

一道细细的光柱划破了黑暗，但转瞬间又是一片漆黑——古音抓起二人向那个方向发足狂奔。

「暗门转动了，苏妮被转到对面去了。」

「苏妮！ 苏妮！」

琳达一时间把这可能是黑伯爵专用通道的风险忘了个干净，只顾用小粉拳拼命拍打吞没了苏妮的石壁。

原来按门上有个开关能操纵它旋转，刚才苏妮是不小心偶然碰到了。这次是琳达不小心碰到，于是石壁和刚才一样突然旋转，将三个人甩到了墙对面后又关得严丝合缝。

三个人茫然地在石地板上呆坐了好一会。因为刚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待了太久，突然来到明亮的地方，眼睛因为不适应而花了一阵子，什么也看不见。

然而实际上这个地方也完全称不上明亮。不过只有昏暗的灯光在提供照明。然后他们看到了石砌的低矮天花板，意识到这里仍然是斯塔弗鲁士堡内。

这个湿漉漉的地下室看起来是一条走廊中的其中一个房间。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刚才来袭的大群塞姆族自不必说，连刚被旋转门甩过去的苏妮也不见了，只见石壁上啪嗒啪嗒地往下滴水。

「这儿是？」

古音环视四周嘀咕着。

「感觉像是我之前去过的黑塔地底斗技场附近。」

然后手执长剑，步步为营地向前无声移动，一边确认外面走廊的动静，一边向双胞胎招手说道。

「没错了。我就是经过这条走廊被带到伯爵的拷问室的。」

「原来黑白双塔底下有这么一条秘密通道相连啊。」

琳达恍然道。

「然后黑伯爵的部下就是用这条通道把白塔里的犯人带给他吸血的吧。」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古音应了一句，频繁地左右观察，确认走廊林立的石柱背后也没有什么敌人在潜伏的气息，让双胞胎跟随在自己左右进入走廊。

「苏妮不知道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大概自己溜了吧。」

「 不会的，我认识她这么久，知道她不是那样的猴。」

琳达也开始向走廊两头眺望，只见排列规整的石柱一直向远处延伸，石壁不少部位被蹭得凹陷，照明也非常昏暗，唯独不见一个人影。只要待在这个空间里，连眼下原本已淹没了城堡其他区域的塞姆族，也似乎从未存在一般。

令人呼吸沉重的沉默和孤独，统治着整条地下长廊，愈发带来如梦似幻的感觉，仿佛地上的一切刀光剑影都已是过眼云烟。然而一开始闻到的那股令人不快的异臭仍在若有若无钻进鼻孔，为心头裹上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

「苏妮——苏妮！」

琳达的呼喊声在石质建筑内不断回响。

「别喊，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里呢！」

被古音阻止的琳达咬住了下嘴唇。

「我确实来过这里。往右走应该就是一条上坡路，走到头就是城主的拷问室了，那里应该用链子锁着好些奴隶。」

古音说道。

「要么干脆把奴隶都放了，带着他们杀穿塞姆族，一起远走高飞也是个办法。」

「可是，苏妮她还......」

「苏妮可是塞姆族的姑娘，我们犯不着替她琢磨怎么躲避塞姆族吧。」

古音将孩子们护在身后，走过被黑骑士们押送经过的走廊，来到和大灰猿战斗过的那座大厅入口，贴在石壁上观察。

「在这儿等着。」

古音低声说道，举着长剑悄无声息摸进那间放满刑具的拷问室。随即：

「咋搞的！？」

听到古音突然惊讶地大喊，琳达和雷姆斯也赶忙跟进去看看。

「一个人都没了。奴隶和巴侬伯爵都不在。」

「会不会是被塞姆族干掉了？」

「不会——」

古音环顾四周说道。

「没有尸体，也没有血迹。只剩下锁奴隶的铁链。」

而且面前的光景有些虚幻得让人心寒。

在宽广而昏暗的室内，各种各样的刑具如同收集者疯狂心灵的具现化般排列成了阴森的队伍。当时被铁链锁着、眼神如死人般失去了一切希望的奴隶们行尸走肉似的慢慢摇动刑具机关的样子就够瘆人的了，现在人去楼空、空余铁链、链有脚环、还不起房贷死蛇般瘫在地上的样子，又别有一番毛骨悚然的凄凉滋味。（温柔的北极熊：还不起房贷时真的毛骨悚然而凄凉，这我熟）

「到底出什么事了？」

古音瓮声瓮气自语道。

「完全搞不懂。奴隶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是什么东西把这座黑塔里的人处理得这么干净，连一丁点气息都不剩......」

「古音——我好害怕。」

雷姆斯拱到古音怀里。

「我——我也......」

琳达认可雷姆斯的感觉。无论塞姆族的攻击，还是哪怕黑伯爵那种令人撕心裂肺的威胁，毕竟是有形之物，多少总有办法去对抗。但是在这片连空气都没有一丝流动、彻底的无人寂静之中，这种沉淀淤积的厚重阴郁、无法自控的巨大恐惧，要拿什么和它对抗？

「古音，我没法再待在这里了！」

琳达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音，但也不能怪她。

「这个地方太不对劲了。无论是留在塔顶被塞姆族杀死，还是回到刚才的黑暗里，都比继续待在这里强多了。古音，我们回头试暗吧。」

「不。」

古音摇头拒绝，豹眼中精芒四射。

「等死也好、回头试暗也好，最终都不会有活路。还不如向前走，迎接未知的威胁还有一线生机。别担心，如果你两姐弟被黑伯爵感染了黑死病，我会在你们的身体开始腐烂之前，用这把剑帮你们解脱的。」

「说好了哦。你能发誓吗？」

「向我的豹头起誓。」

古音重新举起长剑。

「穿过这个大厅就是我收拾了大灰猿的斗技场，之前我见过更深处还有一个入口。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入口就是攀登黑塔的楼梯间，再不济也是一条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的通道。」

一行人+豹紧紧挨在一起穿过这间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生命气息的大厅，偶然有人（Not豹）被墙上突然滴落的水珠刺激到快要崩断的神经，吓到原地蹦起20cm。

「看。」

进入下一个空间后古音指着前面说道。

「那个低下去的空间就是斗技场，我就是在那里收拾了加布尔大灰猿。里面有铁栅栏的地方就是关它的牢房。」

不过这里现在只飘荡着大灰猿留下的恶臭，它的遗体早已不见踪影。

「肯定是被黑骑士收拾了吧。」（大灰猿：豹头男收拾活的老子，黑骑士收拾死的老子，老子收拾心情回老家结婚）

夏洛克.雷尔姆斯进行了元芳级别的推理。

「说不定人家有更省事儿的法子收拾呢！」

古音突然阴恻恻地冷笑起来。琳达和雷姆斯愈发死死挨着古音，都快在他身上扎根了——倒是恰似攀附在巨大山岩上的两朵雪白的岩水仙般楚楚可怜。

三人通过这处空间，唯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却制造着清晰的回音，一路上没有遭到任何敌人的阻拦——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就这样畅通无阻来到了深处的入口前。

「前面可就是真正的试炼了。」

古音沉声说道，并将双胞胎护在自己身后。

从那道拱门入口往里看，只见一如古音的预测，是一道狭窄的楼梯，蜿蜒着向上延伸。这么一看，黑白双塔的设计就跟水中倒影似的，结构基本上是互相对称的。

然而古音一只脚刚踏在入口前，却骤然生出一丝犹豫。某种和勇猛果敢的豹头战士不相符的、异样的战栗，好像在拽他的后腿。从入口往深处看，是深不见底的浓稠黑暗，似乎野兽的本能对潜伏在黑暗中的某种不可名状的生物警钟大作。

「有没有感觉到什么，琳达？」

古音似乎是在为自己的犹豫找借口，指着沉没在一片漆黑中的石阶、如同在两边胁迫的石壁延伸方向的深处轻声问道。琳达维持着搂紧雷姆斯的姿势，怀着对黑暗深深的忌惮，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能看到，那里面有世上最邪恶的存在，古音。但我还能看到，我们唯一的一线生机就在它身后。」

「那结了。横竖我们必须要跟这塔里的怪物面对面干一架。削它！」

古音语毕，再无一丝犹豫，踏上石阶向那深沉的漆黑前进了第一步。他金黄色的眼眸深处开始燃起奇妙的火光。雷姆斯看见了，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那仿佛是代表古音让体内属于人类那一部分灵魂沉睡了，现在把身体的掌控完全交给了那头豹子的灵魂。（豹工智能自动驾驶启动）

「跟我来，千万别离开我身边，撒加和加隆帕罗双子啊。」

古音随即慎重却毫不犹豫地开始沿着狭窄的石阶向上继续迈步，瞬间，某种难以言喻、仿佛具有生命的温热粘稠的黑暗吞没了他。双胞胎紧跟其后。

三人沿着石阶不断向上攀登、转弯、再攀登。琳达紧紧咬着嘴唇防止自己的任何一点情绪化为声音从口中漏出，欣慰的是能感到双胞胎弟弟为了鼓励自己而用力攥着自己的胳膊。对于具备强大灵力的琳达（琳达的预言是灵哒~）来说，那如同生物般黏滑腥臭的幽暗、如同在鼻腔粘膜上涂抹得越来越厚重的霉烂臭气、整座塔如同片刻不停阴森森地注视着他们的那种无声的气息，无一不在强烈暗示他们已经进入了魔神铎戮的结界，这种在胸中如同涨粉涨潮般愈发满溢的不安，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沿着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石阶，他们再次攀登、再次转弯、再次攀登。

猝然，哭声入耳！

那是听似被布条捂着嘴巴挤出的微弱哭声。

像年轻女孩，却又莫名高亢得有些偏离人声。

「是苏妮！」

琳达大叫。

古音爆射而出。他异常发达的听觉早已不偏不倚对声源完成了定位——楼上，转右。

最后数段石阶被他七步并作一步一跃而过。面前出现又一条阴暗的通道，沿途有数个房门。异臭此时已经浓烈得快要凝华，令人难以承受。

古音提剑狂奔，飞起一脚踹开了最近的一道门，随即瞳孔一缩。只见石壁围成的屋内，是在哪怕一片昏暗中也清晰可见的森森白骨！人的！！堆积如山！！！

「♪↖↑↗→→→↘！」

珍珠Twins海豚音激情合唱《奉献》高潮段，121分贝。

「没有她！」

古音大吼，随即奔向下一道门，再下一道，再下一道——

直至猛然一惊，如同被施了定身术。

正要踹开下一道门的脚提在半空，茫然等待着大脑的指令。

门自己打开了。嘎吱一下大大地洞开，如同宇宙空间向观星者慷慨展示那无垠的黑暗——

被捆着吊在半空的苏妮，正在不断抽噎哀呼。而更引人注目的是——

三人不自觉地退缩了。从这片四面被石壁包围、如同被鲱鱼罐头+冰岛腌海雀密集轰炸过那般恶臭熏天的空间中——

一位铠甲武者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他的面甲放了下来，另有黑色面罩遮挡口鼻，上了年头的金属扣具和铠甲间铿锵撞击，一副从午夜凶梦中直接迈入现世的氛围。

那是一具动作僵硬缓慢、如关节生锈的动作充满了无法言喻的违和感、同时散发着激荡四射的臭气、恐惧、诅咒的，巨大而滑稽的武者人偶。

琳达不能自已发出的一声尖叫，后半段莫名软绵绵地消散在喉头。

「黑！伯！爵！」

古音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喝道。

从那副点缀在永恒黑暗的幕布上的、摇摇欲坠的武者人偶内部，正飘荡出一股令人毛骨心肝脾肺肾悚然的恐怖，仿佛要亵渎一切真理、将一切生命的光辉尽数涂抹为绝望和污秽。

武者缓缓扬起头颅，笑了。

随即以同样缓慢的语气，斯塔弗鲁士堡的城主、蒙古的黑伯爵、巴侬将军——

开口跪说话了。

1卷4话3节完